「告訴中國人,我們西藏人的苦難」 (2)
酷熱使百分之十的流亡藏人死亡面對屠殺,成千上萬的藏人和達賴喇嘛一起逃到印度。印度政府對逃來的藏人很同情,除了幫助安頓,各邦還把一些不用的土地分給了他們,按人頭,大人近一英畝,小孩減半。那些千辛萬苦翻越了喜馬拉雅山,在解放軍追殺中倖存的藏人,還沒喘過氣來,就發現他們並沒擺脫死亡的威脅。這些世代生活在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冰雪高原的西藏人,惶恐地面對一個從沒見過的印度平原。巨大的地理環境變化,導致水土不服,再加上酷暑悶熱,一批批藏人相繼死亡。
六十八歲的倫周巴登是當地居民點藏人議會主席,他回憶到,一九六零年他和妻子背著一歲和四歲的兩個女兒逃到了不丹。為了躲避中共軍隊,他們白天藏,晚上走,足足走了四十五天,才跋涉過邊界。「到了不丹,找不到西藏食品,再加上酷暑,我們一歲的小女兒先斷了氣,沒幾天,四歲的女兒也死了。我背著妻子,徒步從不丹走到印度,去找達賴喇嘛……」
六十三歲的居民點廚師金巴丹增告訴我,當年他剛到這個居民點時,這裡只是森林沼澤,沒有路,沒有房子,叢林中的酷熱難挨,很多人因此死亡。「我有一個好朋友,是個和尚,當時六十歲,剛到這裡才七天,就在我的身邊斷了氣。」
拜拉庫比(Bylakuppe)是印度南方最早修建的藏人居民點。居民點秘書洛桑俄周在一九六一年隨第一批三千藏人到達這裡。他回憶說,當時這裡都是密林,陽光都照不進去,裡面悶熱,氣溫高達四十多度。只有把樹砍到,透點空氣,才使氣溫下降。他們砍樹建路,隨身帶著帳篷。渴了時,不敢到遠處找水,因為密林中有很多大象和白狼,他們只好喝林中的河水。但由於腐爛的野獸屍體污染了河水,喝了之後,很多人死亡。「我的祖母、妻子和舅舅都是那時死的。我們第一批來的三千人,兩年之後,死了三百。」
從荒野中倖存
但今天任何一個來訪者,都只能憑藏人的回憶來想像這裡當年的荒涼了,因為經過三十多年的奮鬥,藏人把這片荒野密林建成了一個房屋林立、道路縱橫、一片平原的居民區。印度政府為保護西藏文化,規定藏人自己管理居民點,印度人不可住進。現在,藏人在印度、尼泊爾等地建立了七十六個居民點。每個居民點都有一名達賴喇嘛的代表,做行政管理。居民點中的每個難民營選舉出一個議員,組成地方議會,制定政策、通過預算並監督達賴喇嘛代表的工作。
印度政府當年只是一次性給了土地,後來再沒給。但藏人人口不斷增加,因為佛教主張不殺生,沒有計畫生育的概念,藏人居民點中平均每個家庭有七口人,再加上不斷有藏人從西藏逃來,人均土地越來越少。因此大部分藏人在不是農忙季節就到外地經商。我十一月中旬到達時,大部分藏人都不在居民點。當地人告訴我,雖然他們在外地做生意比在居民點種地經濟效益好,但他們都不願搬離藏人居民點,為的是保持民族認同。每一個藏人居民點都實行多種經營,開辦了毛毯
廠、拖拉機廠,有的還經營摩托車廠、玩具廠和電腦培訓中心。在拉給林藏人居民點,有十八個手工地毯工廠。藏人的手工地毯曾風靡印度大陸,很賺錢。我在拜拉庫比一家地毯廠參觀時得知,兩個女工,用十三天才能織出十八平方尺花樣地毯。一張大地毯能賣七千盧比(約兩百美元)。地毯廠經理自豪地說,「只要你有圖案,什麼樣的花樣我們都能織出來。」牆上掛著他們剛剛完成的一個荷蘭人定制的有著離奇古怪圖案的地毯。
和周圍的印度人社區比較,藏人居民點把生活組織得更好。我在印度走訪了新德里等大小五個城鎮,發現每個城鎮都有很多印度乞討者。但在藏人居民點,沒有一個藏人乞討。而且藏人的生活水平,也略高於周圍的印度人村落。例如,在拜拉庫比,百分之三十五的藏人使用煤氣做飯;而在周圍的印度人村落,用煤氣做飯的低於百分之十。
藏人在各居民點建了七十五所分支醫院,總醫院在達蘭薩拉。藏人居民點的政策更像社會主義。藏人看病是免費的,藥品只收成本費;住院一個月一百盧比(不到三美元)。六十五歲以上者,貧困者,僧侶都是免費,新來的難民前六個月免費。
每個藏人居民點都建有老人院。收留無子女的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費用由居民點管理部門募捐。每個星期天,都有「西藏青年大會」和「西藏婦女協會」的志願人員幫老人洗澡、洗衣服。在道古凌老人院,有二百六十名老人,其中七十名殘疾人。七十三歲的班瑪本雙目失明。他告訴我,五九年他逃來印度時是個和尚,他被安排在北方修路,放炸藥時,發生意外,他的兩眼被炸壞。他已在老人院度過了幾十年。這個老人院年紀最大的已有一百零二歲。我特意和她合影,因為我以前從沒見過逾百歲的人。她的女兒也在這個老人院,快八十歲了。老人們三頓飯後就是搖鈴唸經,祝願達賴喇嘛健康長壽。
藏人在流亡生活中,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文化。藏人流亡點現有一百零四所藏人學校,其中千人以上的七所。很多藏人父母把孩子從西藏偷送到印度的藏人居民點。
在我居住的紐約,如果在大街上看到一個身著紅色道袍的和尚,會感到很稀奇。但在印度的藏人居民點,滿街都是和尚尼姑。藏人在流亡社區建立了近兩百所寺院,有近一萬六千僧侶在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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