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產主義時期,大部分人認為個人求變的努力沒有作用。共產主義領導人堅稱這制度是歷史客觀規律的產物,不可動搖,任何不接受這個邏輯的人都要受到懲罰──以防萬一。
很不幸,這種支持共產主義的思維方式還沒有完全消失。某些政客和學究還堅持認為共產主義的崩潰是出於其自身的原因,同樣屬於歷史的「客觀規律」。個人責任和個人行為再次被低估。我們聽到的說法是,共產主義只是西方理性主義的死胡同之一;因此,只需要坐等其消亡即可。
這批人還相信必然性的其他表現方式,如各種假想中的市場規律和其他指揮生活的「隱形的手」。或許這就是為甚麼在共產主義垮臺十五年後,我們再次見到政治冷漠現象的原因之一。民主愈來愈被看作僅僅是一種儀式。總的說來,西方社會似乎正經歷某種民主思潮和活躍公民的危機。
也許我們看到的現象只是一種由新科技引起的範式轉變,沒有甚麼好擔心。但問題也許比這要深刻:全球化的公司、媒體卡特爾,以及強勢的官僚制度正將政黨轉化為企業,其主要任務不再是服務大眾,而是保護特定客戶群和利益。政治正在變成說客的戰場;媒體把嚴肅的問題大事化小;民主看起來總像是消費者的虛擬遊戲,而不是公民面對的嚴肅問題。
今天我們很清楚,當初在夢想民主的未來時,持不同政見的我們肯定有某些烏托邦式的幻想。但是,當我們宣稱共產主義並非僅僅是西方理性主義的死胡同時,我們沒有錯。官僚主義、匿名操縱,以及要求群眾絕對順從,在共產主義制度中發揮「極致」;然而,同樣的威脅,有一部分今天仍然存在。
當時我們就明白,如果把民主降格成「保證」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政黨之間的競爭,這樣的民主其實相當不民主。這就是為甚麼我們花如此大的力氣,強調政治的道德和活躍的公民社會,以此平衡政黨和國家制度。
我們還夢想建立更加公正的國際秩序。兩極世界的結束,是使國際秩序更加人性化的重大機遇。不過,我們卻看到繞過政治操控的經濟全球化取而代之,並在世界上許多地方造成了經濟浩劫和生態災難。
共產主義垮臺,是在民主基礎上建立更有效的全球政治制度的機會;是遏止當前具自毀趨勢的工業化世界的機會。如果我們不想被無名的力量踐踏,那麼,西方民主穩定繁榮的基礎:自由、平等和團結,就必須在全球推展。
但是,如同在共產主義時期一樣,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喪失對另一種思維核心和公民行為的意義的信心。我們決不能允許自己在別人的操縱下,相信改變「既定」秩序和「客觀」規律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讓我們嘗試建立一個全球性的公民社會,讓我們堅持政治不僅是舞弄權力,而更需要有道德層面。
同時,民主國家的政客應思考國際制度的改革,因為我們迫切需要一種能真正覆蓋全球的制度。比如,我們可以從聯合國開始,當今的聯合國已淪為二戰結束時的遺物,並不能反映某些新興地區強國的影響力,同時又不道德地把通過民主選舉產生代表的國家,和那些代表只為自己或充其量為其小圈子代言的國家等同起來。
我們歐洲人有特殊的任務。如今橫跨全球的工業文明源自歐洲,工業文明帶來的所有奇??,連同那些可怕的副作用,都可以被看作是一種源自歐洲的社會思想的產物。因此,一體化的歐洲應該給世界上其他地區,樹立如何應對充斥在現今世界的各種危險和恐怖的榜樣。
這樣一個與歐洲一體化成功與否有關係的任務,將實現歐洲人的全球責任感。而且比起草率地斥責美國造成當今世界的各種問題,這個策略將有意義得多。
--蘋果日報 / 作者為捷克共和國前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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