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思想和胡適的主義

胡適的主義就是自由主義。它的基本內涵是自由、民主、共和，胡適所指出的中國現代化的路徑即「自由共和之路」、「憲政之路」。自由主義與專制、極權制度的對立，也注定了其在共產主義「如火如荼的年代」時的命運。因此在共產黨大刀闊斧改造中國人和中國文化的歲月，在中國官方主導的「現代化」歷史中幾乎沒有胡適的位置。然而，經過多少年來的跋山涉水，追求自由和民主的中國文人還是從主流的邊緣地帶找到了胡適，並有意將他作為一個新的豐碑樹立起來。「二十世紀是魯迅的世紀，二十一世紀將是胡適的世紀！」自由主義的旗手級人物李慎之滿懷信心地預言道。

魯迅是與胡適同時代的另一位名聲赫赫的人物。與胡適的「坎坷」命運比起來，魯迅的「不幸」似乎更深了一層。

自由主義者不懂魯迅，魯迅有著很強的個人主義、自由理念，然而魯迅卻並不是一個自由主義者。我發現有不少文章，花了很大的「功夫」，想將魯迅的思想納入自由主義的框架，結果仍然是宣告失敗。自由主義「裝」不下魯迅！就像一些馬克思主義者總想將老子的「道」裝進馬克思主義一樣，其結果往往是很「搞笑」。在這裡，自由主義者和馬克思主義者們都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們都在無意識中將自己的「主義」視作了最高的「主義」，將自己的追求當成了終極的價值追求。不能跳出「主義」的人恐怕一輩子都只能在某種「主義」中翻跟頭，他不能理解的事也會有很多很多。比如自由主義者不懂魯迅。

但這並不同時表示魯迅也不懂自由主義。魯迅的卓越恰在於他深知自由主義的侷限，他明白在荒蕪的心靈之上不可能建起真正的自由聖殿！他承受著難以想像的孤獨，直面慘淡的現實，獨自肩起黑暗的閘門，向傳統文化宣戰！魯迅要做什麼？他想要拯救的是國民的靈魂！將國民從「吃人」的文化和奴性狀態中挽救出來，變成真正意義上的「現代人」。如果說胡適的主義目的是要在中國建起自由民主的殿堂，那麼魯迅所做的努力則是改良「土壤」和地基。沒有魯迅的思想，中國的自由主義永遠都將是空中樓閣，也永遠成不了「氣候」。

中國文化走的是一條與上帝的「道」背道而馳的路徑。魯迅深刻地意識到了這種「儒家」化了的中國文化「吃人」的本質，不改良這種有利於專制主義（包括極權主義，魯迅可能沒有意識到極權主義的危險）生長的「土壤」，就不可能打破專制循環的怪圈。魯迅毅然決然揭起了反叛傳統文化的大旗。然而，中國文化已經在背道而馳的路上走的太遠了！傳統文化已經深深地烙進了魯迅自己的思維結構中，他並沒有看到中國文化回歸的路。晚期的魯迅一定是陷入了深深的文化虛無和極度痛苦之中。自由主義他不屑一顧、甚至冷嘲熱諷，而對共產主義魯迅似乎也沒有表現出足夠地警惕。最終，魯迅扭曲了、變形了，他被徹底改造成為左翼文人的文化征討的工具。作為一個致力於中國走向現代文明的思想鉅子，這是怎樣的悲哀！當今很多人所瞭解認識的魯迅已經是「工具化」了的魯迅，以至於魯迅的本來面目卻已經鮮為人知了。

今天，我們提出重建中華文化，不就是要繼續魯迅先生和胡適先生未竟之事業嗎？回歸上帝的道、重建中國文人的信仰，還有比這更根本的事情嗎？還有比上帝的道更高的主義嗎？還有比上帝的道更終極的價值嗎？

仙鶴草
2004年4月12日(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