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元的怪圈
事情已過去大半年了,那個500元錢構成的怪圈依然在我心頭纏繞,讓我須臾不得痛快。我漸漸相信這是一個意義事件,相信它依然普遍地存在於我們的生活空間,相信有無數跟我一樣在反思的朋友也有過類似的心靈焦慮與哀楚。現在,我選擇小心翼翼地來面對這個簡單又不簡單的故事,是因為日甚一日我被一種叫良知的東西追趕的結果。時間到底沒法消解壓在心底的那份沈重,它沒有一天不暗暗衝擊我的心壁,目光所及的一切貧苦事件無一不刺激著內心隱忍已久的暗痂。之所以說小心翼翼,是因為我筆力所涉的地方,有自省也有批判,這種批判當然不是針對某個人的,但依然要先由某個生活中我尊敬的人來擔當此責…… 上篇:山民的苦山裡娃的學費
1
去年5月底,薩斯尚未完全退隱,我與單位同事一行6人就匆匆踏上征程,奔赴三峽庫區四縣一區搞現場調研。
在車上顛抖10多個小時才到達巫溪這個藏在大山峽谷深處的縣,感受到這裡山美水美的勝景後,更多的卻體會到了尚未擺脫貧困的山裡人的苦處以及文化的貧瘠。據介紹這是重慶市目前最貧困的一個縣。記得進入巫溪縣城的那天下午,首先映入眼帘的感覺,就是這個縣城像一個鄉場。全城的主幹道就像一般城裡的那種窄而簡陋的僻巷,且高低不平。剛好我們進城就遇塞車,我們在車上困了一個多小時還是動彈不了,找交警也沒用,縣公安局的同志幫助排堵也沒轍。最後我們只好穿街走巷步行去住宿地,留一人在原地看車。據說當晚7點多鐘路才疏通車才開回來。塞車的時候還意外地接到關天一朋友電話,稱當天的《南方週末》有篇他的文章,叫我有空買一張看。好呵,可我一路上愣沒看見買報紙的。走了老遠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報攤,看樣子也不像買大報的樣子,好歹問問,得,人家像沒聽懂似的望著我。接著兩天到了巫山,在這個近年旅遊資源相當發達的縣城,依然找不到這種稀罕之物。問報販,答曰:《南方週末》抵達本縣至少要兩三天後。
順著大寧河走過巫溪巫山後,乘船沿長江到了奉節縣。此乃唐代李白詩「朝辭白帝彩雲間」之白帝城所在地。因為很近,同行的人都去尋訪了那個舊址,只有我無緣此幸,原因主要是那幾天跑得太累,腳不幸扭傷,實在畏懼那坡登臨白帝城必經的長達數百級的石階,遂在悶熱的囤船裡看書坐等。奇怪,沒有造訪詩仙舊址的我好像也沒啥遺憾的感覺。
我知道,儘管有著豐富的旅遊資源以及享譽世界的特產「臍橙」,奉節依然沒有脫貧,依然還是國家級貧困縣。那天一早,我們便趕赴有著一道道盤山公路的興隆鎮--一個自古有著「天坑地縫」著名景區的鄉鎮。隨行的當地幹部告訴我們,這裡雖然有絕美的景色,但人們依然很窮。一路上看見的風景確實誘人,酷似一座天然氧吧。天然瀑布從天而降,山洞怪石巧奪天工。可山民們為什麼沒有走出貧困?我們沒有得到答案。
2
當天下午,我們來到這個鎮最偏遠的一個村,因緊鄰湖北,故名蜀鄂村。汽車停下,我們看見一群10來歲的山裡娃在道邊睜著驚疑的眼睛駐足張望。三女四男共7個孩子。他們的衣衫以及頭上、臉上、身上沾滿了泥土,紅黑而暗淡的臉上,窺視人的眼睛裡,看不見那種洋溢著少年的歡樂。大家看見孩子,很熱腸地招呼他們過來。出來之前,同行中有心人專門買了一大把彩色的鉛筆、簽字筆備著,現在把孩子叫住後一一發給他們。我看見孩子們跼促地排成一排,無聲地接過筆握在手心,臉上沒有表情地僵直地站著。只有一個女孩子肯說話,有一句答一句。我們問他們的年紀,上幾年級,為什麼沒去上學。這個女孩說因為非典學校放假。她又指了指最大的那個大約15歲的女孩,說只有她沒上學。她應該讀初中了,可已經失學幾年了,因為家里特別貧困,父親已逝,母親是瞎子,家裡還有一個弟弟(那排孩子中最小的一個男孩)。所以家裡的農活、生活全靠她一個人,15歲的她成了家裡的頂樑柱。……聽了這些,大家唏噓不已。我看那個女孩個頭高高的,站在那裡低著頭更跼促了,沒說一句話。這時有兩個同事掏出錢來往那女孩手上塞。看著這群滿面泥土的山裡孩子,心裏酸澀,連忙摸出包裡的錢分發給每一個孩子。
與真正的山裡孩子近距離接觸,對我來說並不多。平時我們從書上瞭解「三農」,關注中國的鄉村思考中國的貧困,可又有什麼樣的閱讀比閱讀這些孩子的心靈來得更真實、直接、酷烈與揪心?就像我面前的這7個孩子,我想,他們不諦是中國農村一個苦難的縮影……
隨後我們在路邊與7個孩子合影。照片衝出來後,我曾仔細端詳過這些孩子,他們的臉上除了個個現出驚疑和對照相這種東西的不適外,7個少年人的臉上,我竟然找不到那怕一個人、那怕一絲的笑容。這一發現頓時令我驚悚!如果我沒記錯,這一天是6月2日。我不知道對於剛剛過去的屬於他們的節日,這群山裡娃腦子裡會是怎樣的概念?他們知道同一片藍天下的這個國度,同一塊版圖上的這個城市的其他孩子都擁有怎樣的節日嗎?……
我們開始進山了,在山路上疾走,穿樹林趟草地過小溪。那三個女孩很可愛,知道我們要去那裡,一直跟在我們左右。我說你們快別去了,路遠,她們說她們道熟,給你們帶路,並說那四個男孩子留在原地為我們照看車。我暗想這些孩子真懂事,男孩女孩還有自然的分工。那個比較健談的女孩一路上跟我說了很多話,很率直單純。我問她平時你們除了上學還做什麼?她說他們除了做家務就在山裡跑,所以路熟,常常為外地人帶帶路呵什麼的,客人願意給點錢就補貼家用,不給也帶路。看著她們走在陡峭不平的山路上果然健步如飛,比那些走慣了水泥路的城裡小夥還利索,不禁又生感慨。
我問了她的學習,她說,這學期結束她小學就畢業了,因為窮,家裡可能不讓她念初中了,她很想讀書,不想像那個15歲的女孩一樣失學。我問她的學習成績怎樣?那個最小的女孩插話說她在全班考第一!她自己也說考興隆中學沒問題,就是家裡怕不讓讀。接著她說起那個15歲的女孩,她的家庭更慘,小學三年級就輟學了,因為全家就靠她一個人了。當時我插話叫這個女孩有空的時候多幫一下姐姐補習文化,女孩忙提高聲音說她教了的,可她學不進去等等。這時我看見15歲女孩慢慢抬起頭,顯出羞赧又含自卑地望著她,輕聲說不是的不是的,隨後欲言又止……。天,為什麼如此不幸?我的心裏為這個女孩苦澀。想想呵,一個如花的女孩,是什麼迫使她10來歲就失去歡愛放棄夢想,去承擔一個成年人也會感到不堪的重負?她究拱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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