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郵報: 中國抗薩斯決策內幕

華盛頓郵報記者潘文(John Pomfret)發表文章說，4月17日，胡錦濤做出決定。他在臨時安排的政治局常委會議上承認政府在疫情上說謊，保證共產黨發起控制薩斯的全面戰爭。三天後，共產黨發起了自1989年天安門事件以來最重要的政治清洗。北京市長和衛生部長因為掩蓋薩斯疫情被撤職。

文章說，根據對幾十人的採訪，中國新領導人當時面對國內外巨大壓力。世界衛生組織和外國媒體呼籲承擔責任。一名軍醫揭露掩蓋薩斯疫情。中國人民也要求得到信息的基本權利。在醫院裡面，病毒已經進入共產黨高官家裡。同時，薩斯問題正在通過電話手機簡訊快速傳播。

胡錦濤所受的多種壓力反映當代中國的快速變化，從超過信息控制步伐的技術、全球化到外國的影響。

胡錦濤本來不是命令共產黨政策大轉彎的人。這名60歲的水利專家等待接班十年，他的突出特點就是極端謹慎。此外，政治局常委裡面一大半人都是江澤民的親信。中國消息來源說，而江澤民不贊成公開薩斯問題。

但是，疫情對中國制度造成的衝擊為胡錦濤提供了機會。許多中國人把薩斯爆發同美國2001年九一一恐怖襲擊相比。就像布希一樣，胡錦濤也是剛上臺，正在尋找目的，抗病毒為他提供了目標。

胡錦濤防治薩斯的決定能否控制疫情還是個未知數。薩斯疫情仍在快速蔓延，儘管北京感染病例在下降。到12日為止，中國有5013例薩斯，252人死亡。

去年11月薩斯首先在廣東出現。當局至少今年1月1日已經知道那種病原蔓延，當時省政府派出一個醫療隊到河源市調查當地醫院的病例。一名蝦農已經在那所醫院傳染5人，在廣州的幾家醫院傳染了幾十人。但不知道廣東省當局今年1月如何處理這一信息，不知道他們是否報告北京或者如何報告。但廣東省政府等了一個月才開始警告廣東各醫院。當地醫生說，雖然發出警告，那些警告含糊不清。廣東當局後來承認，他們當時那麼做的目的是不影響人們過春節。廣東當局說這種做法是對的。他們已經習慣於壟斷權利和信息。

南方日報說，2月7日，廣東省對中央報告薩斯爆發。中國消息來源說，政治局常委都看了廣東的報告。中央政府瞭解廣東薩斯疫情蔓延的進一步證明是2月9日派出衛生部副部長馬曉偉帶隊的衛生官員去廣東查看疫情。

同時，病毒瘋狂蔓延，殺傷醫務人員。最高峰時廣州900人患病，百分之四十五都是醫生和醫療專業人員。

關於薩斯疫情的消息是2月8日通過電話手機簡訊傳播到廣東公眾當中。手機簡訊說：「廣州有緻命流感。」這一信息當天被傳送4000萬次，第二天傳送4100萬次，第三天傳送4500萬次。

網際網路論壇和電子郵件也在傳播同樣的信息。這些信息是對共產黨壟斷信息前所未有的挑戰。

儘管疫情爆發和公眾擔心病毒傳播，幾家報紙的編輯說，省委書記張德江繼續禁止新聞媒體報導薩斯。

2月11日，媒體打破沉默。廣州日報報告病毒已經感染305人，其中5人死亡。消息來源說，那家報紙能突破張德江的封鎖是因為得到省政府的准許，而省政府蔑視省委的命令。消息來源說，省長黃華華直接批准發表有關消息，而黃是胡錦濤的人，張德江則是江澤民的人。

廣州日報發表消息的當天，省政府召開記者會。記者問衛生官員為什麼沒有早報疫情，他說，「不告訴公眾是對的」，因為法律沒有要求他那麼做。

記者會之後，張德江的宣傳部再次試圖控制媒體。但張黃的較量為媒體留出空間。中國消息來源說，胡錦濤介入，命令廣東給予媒體適當報導薩斯病毒的餘地。隨後一個星期，廣東媒體大量報導薩斯，其中二十一世紀環球報導出八個專版。2月23日，張德江的宣傳部聲稱太多批評影響「穩定」，再次禁止媒體報導，當時薩斯已經進入香港並即將走向世界；廣東省委宣傳部的禁令實施了一個多月。

廣東在悄悄控制疫情。但由於禁止公開討論薩斯病毒蔓延問題，全國各地的醫生對於等待他們的敵人毫無意識。2月末，一名珠寶商在廣東生病，回到家鄉山西，去了幾家醫院都治不好，又去北京301軍隊醫院。那時，她已經傳染了丈夫和父母，三月初她父母去世，病毒也開始在北京各醫院傳染。

3月5日全國人大召開，政府禁止一切負面報導，希望所有人都關注江澤民等老一代給新一代的政治交班。

病毒感染越來越多人時候，衛生部3月9日同北京各醫院院長舉行會議，通報薩斯信息，並強調任何人不得對媒體報告疫情。但那些做法並不能徹底壓制關於病毒的討論。在全國人大上，廣東30名代表提議建立全國防疫網。

南方都市報3月6日質疑廣東疫情被控制的說法。張德江對此大怒，強迫南方都市報撤銷駐北京記者，威脅要關閉那家報紙。

3月15日，世界衛生組織發出關於薩斯病毒的第一份警告。中宣部命令中國媒體不得報導世衛警告。北京一家報紙總編輯說，禁令來自政治局，「他們很清楚地知道薩斯傳播多快。」

但薩斯病毒簡訊仍然進入手機和電腦。儘管當局禁止媒體報導，手機簡訊基本沒有被審查。

今年第一季度，中國人相互發手機簡訊265億條，比去年同期增加百分之十五。雖然有很多涉及伊拉克戰爭，但更多是薩斯，「外電報導：薩斯進北京」、「外電報導：北京兩人死於薩斯」等。

就在薩斯信息傳播到公眾的時候，病毒本身進入共產黨和政府高層，對領導人造成直接壓力。到目前為止，中直機關共有11名官員死於薩斯。

3月23日，世衛專家到達北京。三天後，中國政府首次承認病毒超出廣東，說北京8人感染，而實際數字已經達到幾百人。

4月2日，世衛發出55年來第一次旅行警告，勸告人們不要去廣東和香港。4月3日，衛生部長張文康舉行記者會，聲稱中國安全，薩斯已經受到有效控制，北京只有12例薩斯。

4月4日，72歲的退休軍醫蔣彥永揭露衛生部長說謊。時代週刊4月9日在自己的網站上發表蔣的公開信。西方媒體的許多文章被翻譯成中文並通過電子郵件傳遍全國。

一名政府高級官員說，「我們從網上得到信息，網上說政府的信息是假的」。對比政府和外國媒體的說法，「他們造成這樣一種形勢：如果你不講真話，人們就相信外國人。因此，政府必須改變。」

同時，中國高層已經發生變化。胡錦濤和溫家寶僅僅幾個星期之前上臺，江澤民的親信堅決反對在薩斯疫情上的任何立場改變，反對發布更多信息。但疫情在惡化，已經出現向中國內地蔓延和破壞中國國際聲譽的跡象。外國人死於薩斯更增加了對中國的國際壓力。

另一名高級官員說，顯然需要採取激烈措施。這是胡錦濤凸現不同於江澤民的好機會。溫家寶4月7日參觀中國疾病控制中心。官方媒體報導的溫家寶全是微笑和握手。但目擊者說，實際上溫家寶發出非常嚴峻的信息：「他說軍方醫院不報告薩斯病例不對。他說他要告訴人民實情。他問我們北京有多少薩斯病人。我們不能告訴他。」

中國軍方醫院不對政府報告薩斯病人數字，而是逐級上報，最後到江澤民那裡。胡錦濤和溫家寶開始加大力度推動。4月9日和10日，他們安排專家、民主人士和黨政高級官員討論危機。那些會議達成一致意見：中國必須停止掩蓋疫情，開始同世衛和其它機構密切合作對付病毒。

4月11日胡錦濤離開首都奔赴防治薩斯前線廣東。一名中國記者說，胡錦濤是按照共產黨政治鬥爭的模式南下。同時，江澤民離開北京去上海，後來人們說他是為了躲避病毒而離開。

胡錦濤在廣東的時候，溫家寶4月13日主持國務院緊急會議，警告全國經濟、國際形象和社會穩定都可能受影響，「形勢嚴峻」。

4月17日，政治局在北京舉行特別會議。胡錦濤和溫家寶為這次攤牌準備了10天。胡錦濤命令中國官員停止在薩斯蔓延問題上說謊，發誓要發起抗擊薩斯的全面戰爭。第二天所有報紙都在頭版刊登胡錦濤的命令。

儘管有人預言中國要出現開放新時代，但也有相反的證據。中國當局過去一個星期逮捕通過手機簡訊散佈謠言的107人。而世衛專家說，很多謠言後來都被證實是真的。

4月20日，北京市長和衛生部長被撤職。6天之後，江澤民重新出現，宣布中國防治薩斯取得很大進步，同胡錦濤的說法相矛盾。一名西方大使說，戰鬥還沒有結束。江澤民是個非常精明的政治家。薩斯也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