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睹在我胸口上的姑娘,緊張得後背冒涼氣,我思忖著也許先道個歉不失為上策。於是我趕忙說:「小姐,真對不起,我這麼大塊頭擠著你,十分冒犯。我也是沒轍,你看,我實在動彈不得。」那姑娘對我能說北京話十分好感。她笑起來,挺大度地說:「沒事,天天上下班擠車,都久經鍛練了。」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我倆就這麼藍眼睛瞪著黑眼睛,實際上是依偎著……我仔細瞧了,發現她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棕褐色的。因為我倆的姿勢令我覺得挺不安的,便開始沒話找話地與她搭訕起來。聊起來後那姑娘似乎對西方的博物館特感興趣,我就順嘴謅開了:「下次我拿來西方博物館的畫冊給你看,你能不能留給我你的電話。」說實話,當時我是動了賊心,我覺得她比鞏俐、章子怡都漂亮,當然巴望再有機會見面啦。
以畫冊做為由頭,我與蕭蕭開始戀愛,沒想到這份戀愛竟還插曲不斷
。
「遭白眼」
不久我意識到,在內地與中國女孩談戀愛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實際上我挺欣賞毛澤東老先生的教誨:「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必須親口嚐嚐。」要是打算一輩子選擇與「梨子」為伴,我當然要先試試是否合適。於是,我與蕭蕭租了套民房過起了家家。開始每天夫妻雙雙把家還,也由此面臨嚴峻的考驗。北京的民宅電梯是我見識過最獨具一格的,居然有專職人員把守著,為了體現這裡是一個工作崗位,電梯裡還擺有辦公桌,開電梯的大嫂坐在桌後面喝著茶,為了不站起身,她手裡舉著一根木棍戳點著樓層按鈕。頭一回見識時,我差點笑出聲。我至今鬧不懂,為何北京居民不能獨自乘電梯。北京的電梯還有上下班制度,住戶早來晚歸都不行。開電梯的大嫂更是位福爾摩斯級的偵探,樓內每位成員的底細她都門清,電梯間就是此樓的路透新聞集散地和發布處。當我拉著蕭蕭的手第一次邁進電梯的時候,電梯大嫂以其職業觀察家的眼神盯著我倆好一會兒。在西方,陰著臉一言不發地公然審視旁人是絕對冒犯對方的。我終於熬不住電梯嫂的眼珠了,於是我僵硬地擠出來一個微笑。這下電梯嫂衝著蕭蕭開腔了:「他是哪國人?」我已習慣了關於我的私人問題中國人不直接來問我,而是常常轉過臉去諮詢我身旁的中國人。蕭蕭答「澳大利亞人」。大嫂警惕性極高地跟了一句:「結婚了嗎?」蕭蕭低頭不語。我想像不到後果的嚴重性,冒失地脫口實稟:「我們還沒打算結婚呢。」電梯嫂的臉色立馬嚴峻起來,然後就不再搭理我們了。此後我與女友併肩出入時,樓內鄰居盯著我倆的眼神令我十分不自在。為此我學會了一個中文詞叫「遭白眼」。
女友若獨個等電梯時,圍在周圍的鄰居便七嘴八舌地活躍起來。樓下張先生好心規勸蕭蕭說:「那麼多中國好小夥隨便找哪個不好,還是血濃於水的同胞跟你情投意合一條心。別跟老外攪在一塊,早晚會被洋人給甩了,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蕭蕭問他見過幾對異國鴛鴦,又見過多少失敗的跨族婚姻?該先生避開問題語氣激昂地聲稱:「聽說不少嫁過老外的女孩,過幾年離婚後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轉回來重投中國男人的懷抱。」到頭來都是聽說。李嫂接著搭腔了:「如今這年輕女孩,什麼丟臉的事都做得出來。國格人格都不要了。」吳媽嘆口氣諄諄道:「那些老外在咱們這停個一年半載,抬腿跑了,甩下了你可怎麼辦呀。這將來哪個正經男人還敢娶一個與老外有過一腿的女孩呀。你這污點就再也洗不掉了。」李嫂接了話茬替蕭蕭著急:「你得趕緊催那老外領結婚證,省的夜長夢多。」自始至終未有任何人提及愛情。
「愛祖國,用國貨」
我與女友上街或與中國親友聚會時,她就會顯得十分畏縮,與她在外國朋友圈子裡時的大大方方判若兩人。逛街時若我拉她的手,她馬警惕地四下觀望著甩開我。我高興時趨前吻她,她更是冷冰冰地將臉扭開。她還給我立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嚴禁我在外面對她動手動腳,說中國人看不慣老外沾便宜吻中國女孩。我不服氣地爭辯說在公園、街頭瞧見親熱的愛侶們不少嘛。蕭蕭說中國人之間當然沒事啦。你一個老外對中國女孩親昵,就是遭中國人恨。自蕭蕭與老外男人攪到一起後,中國親友們沒少開導挽救她。眾執一詞的態度是,明擺著外國貨就是不如國貨來得安全可靠。中國女孩就是應該「愛祖國」用「國貨」。另一個麻煩是,中國親友、甚至路人皆好奇洋男人與中國男人有怎樣的差別,興致勃勃地打探黃臉婆與洋男人是如何相處的。尤其渴望探究金髮碧眼、通體黃毛的洋雄性,雲雨之歡是否強過中國男子。白種男人床笫上如何「龍騰虎躍」,常常會撩起中國人半遮半掩的獵奇心。從未與洋人打過交道的女士,並不妨礙她們直截了當地憐憫我的女友:「洋人如狼似虎的,你怎麼能經得起折騰。」隨即曖昧地笑起來。為何一個中國男人娶了西方女人,中國人會讚嘆他有本事,為中國爺們提氣。倘若一個中國女孩找了老外,她就是有損人格、國格。
不少華人男士對於「黃陰」與「白陽」的交合,多表示反感。一位中國女性與其西方丈夫離婚後,竟發覺中國男同胞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有點排斥她這個「被洋人拋棄了的女人」。尤其是她的一對混血子女,更令其中國情人一瞧見就如鯁在喉般地難受。她始終沒能找到有勇氣娶她的中國男人,即使有的中國男友自己不在乎,但他承受不了來自其父母、親友的壓力。
我與蕭蕭同居一個月左右時,房東太太得到電梯大嫂的通報後上門來。進門先寒暄了句:「吃著呢。你給他做中國飯呀。他吃的慣嗎?」招呼打過之後,話題便轉到正事上來了。她一臉正色地問:「我說你們領證了嗎?要是沒領,我可不敢留你們。趕上掃黃嚴打,查我一個什麼什麼罪,我擔待不起這份風險不是。」得,我又給人家添麻煩了!為什麼沒有人問我是不是真的很愛我的女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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