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打手用鋼叉穿過 現代「包身工」驚現天津
「簡直是噩夢!」已經打工5年的陸榮勇在描述他最近一次打工經歷時,至今仍心驚膽戰。雖然已經從那家廠子出來半個多月了,但他的哥哥陸煜對他的擔心反而越來越重,因為弟弟每天夜裡說的夢話讓他覺得弟弟的腦子好像出了什麼問題。看到和陸榮勇一起打工的同鄉陸萬紅時,陸榮勇才覺得自己的弟弟還是幸運的。他這樣描述見到陸萬紅時的情景:「他正躺在沙發上,兩眼微閉,我問他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他說就是頭暈,總是想吐。左手腫得油光發亮,我一問才知道,他的前臂被廠裡的打手用鋼叉穿過,傷口也發炎,呈烏黑色,而且現在活動不得。我想帶他到公安機關報案,但他一聽說就害怕,死活不去。他臉上那種害怕的神色,就像是電影裡面剛從集中營放出來的樣子。」
2002年3月13日,家住重慶市黔江區兩河鎮良家村的陸榮勇和同村的陸萬紅、陸萬江兄弟以及其他20來個同鄉,在重慶的包工頭陳永錫的帶領下,來到天津市大港區小王莊鎮南拋村的新聯磚廠(以下簡稱「南拋磚廠」)打工。「來之前,陳永錫告訴我們一年能掙七八千塊錢,但是我們來之後,情況就全變了。」陸榮勇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我負責拿鋼叉挑磚,按規定挑1萬磚才能拿到20元錢,有活時我每天工作14到15個小時,累死累活頂多挑6000多塊,只能拿到十一二塊錢。而每天要想在廠裡的食堂吃飽,就得花10元錢,所以我們等於每天白幹活,根本掙不到錢。」
陸榮勇說,「除了幹活累,工人們平時還經常挨打。我們沒有自由,平時不許出廠,寄信都是統一跤到廠裡,但是給家裡寫了信都好像石沉大海,沒有收到過回信。」「剛來1個月,我就不想幹了,但是廠長說要走必須交2000塊錢,我根本走不了。」陸榮勇說。
陸榮勇摸著自己的臉告訴記者,自己就挨過廠裡管理人員的大耳光,理由是未能按時在早上4點半起來幹活。
比起陸榮勇,在廠裡開車拉磚的陸萬紅可慘多了,未滿18歲的他是第一次出來打工。陸萬紅回憶,4月27日,因為拉磚的事,他和廠裡的一名管理人員發生爭執,在被打了兩拳後兩人動起手來,廠裡的幾個人一起打他,其中一人用挑磚的鋼叉將他的手臂扎透了。疼痛難忍的他捂著流血的傷口向廠外跑去,但是被廠裡的幾個人騎摩托追上,8名壯漢拳腳相加,其中一人用鐵棒將陸萬紅一棍打昏。
工人們逼工頭陳永錫向當地派出所報警。後陸萬紅被送至大港醫院,經過短暫治療,又被拉回廠裡。
陸萬紅說,正是利用自己被打傷需要照顧的機會,在同一磚廠打工的哥哥陸萬江才得以跑出來給家裡打電話,讓家裡人速來救他們。
頭昏、噁心、腰部劇痛的陸萬紅躺在床上盼望著家人的到來。
4月30日,陸萬紅的繼父和在南開大學讀書的親戚於文文來到廠裡,準備接陸萬紅、陸萬江及其女友離開磚廠。
廠長劉木敏將他們一行攔住,說走也行,每人交2000元錢,名目是工廠為工人花了培訓費,以及工人離開後因為缺編給工廠造成的損失費。
在經過多輪的交涉後,廠方最終同意:受傷幹不了活的陸萬紅可以走,哥哥陸萬江和其女友不能走。
同在工廠打工的陸榮勇趁人不注意,求前來接人的南開大學大二學生於文文給自己在北京讀研究生的哥哥打電話,讓他來救自己。
在中國人民大學讀書的陸煜得知自己弟弟的情況後,5月2日,趕赴大港,並相繼向當地派出所和大港區公安局刑警隊報案。在警方的幫助下,5月5日,陸榮勇終在沒有交納2000元培訓費的情況下被哥哥接走,其他沒能走的工人同樣請求陸榮勇出來後想辦法救他們出火坑。
陸榮勇走時,工頭陳永錫給了每個重慶來的工人20元錢,這也是陸榮勇等人兩個月來惟一的收入。
5月22日,記者趕赴南拋磚廠。這個位於大港西南的磚廠介於津冀兩省市的交界處。在露天工地上,記者見到一些工人正在幹活。「每天工作多長時間?」記者問一個正在拉磚坯子的山東小夥子。「大概十三四個小時。」他一邊幹活,一邊回答,汗水不停地滴淌在地上。「每天幾點起來幹活?」「起五更。」說這話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齒,在太陽的照射下,和黑黝黝的身體極不相稱。「什麼時候給錢?」「說是麥秋。」
由於廠長劉木敏有事不在,記者被副廠長劉學達和廠長劉木敏的弟弟劉木強等人「請」到廠部辦公室。
據他們介紹,這個磚廠是去年由劉木敏向南拋村承包下來的,共有來自重慶、山東、甘肅的40多名工人在此打工。
副廠長劉學達告訴記者,他們是通過包工頭招人,廠裡負責工人來廠的路費。廠裡只和包工頭打交道,由包工頭管理工人,工廠實行按件記費,只有整個小組完成任務後,工廠才將工資撥給包工頭,再由包工頭髮給工人。
重慶包工頭陳永錫承認,他沒有和工人簽任何協議,一般工人的工資一年結一次。
對於4月27日陸萬紅被打的事件,副廠長劉木強堅決予以否認,他說是重慶的「小不點」(因陸身材矮小,被稱作「小不點」)將工廠的雜工排主任打成「烏眼青」,陸萬紅並沒有被打。
工廠的幾個管理人員多次提到「重慶的那幾個小子不好管」。陸榮勇也認為,山東的工人好像沒有他們那麼慘。
劉木強指著記者說,「你去看看,附近大大小小的數十家磚廠是怎麼對工人的,看看他們工人的勞動強度,你就知道我們廠對工人還算是不錯的。」
據小王莊鎮派出所所長於長奎介紹,該鎮共有小型磚廠11家,南拋磚廠屬中等規模,在毗鄰的河北黃驊也有很多類似的磚廠,其用工也多是外來打工者。
天津市大港區公安局政治處劉樹華主任說,如果大港區真存在像工人們所說的「黑廠」,公安機關將嚴格予以取締;如果發現有公安人員為其做保護傘的,也決不留情,將嚴肅查處。
遠在山東威海的陸萬紅的母親打電話告訴記者,大兒子陸萬江十幾天前來過電話,說他已經偷偷地逃出廠了。
「本來說要來找我,但現在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陸母抽泣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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