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春節:回鄉見聞錄

2月2號,經過了先是一宿坐船、接著又排隊買票的折騰,我乘上上海開往石家莊方向的空調列車。忙碌了大半年,終於又踏上回家的路。買車票時儘管提前4天還是買不到臥鋪,聽證會雖然開過了,但是具體的提價日期問誰誰也不太清楚。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整個春運期間都提價,硬座漲30%,臥鋪漲50%。等我在售票處排到窗口時才知道,提價還未開始。原先的預算有誤。

我自己算了一筆帳,僅是路費開支:如果坐硬座,這一趟和老婆一共要花800元;如果是硬臥,要花1400多元;再考慮春運提價因素,就成了1000元和1900元,對我們夫妻而言,路費絕對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家也回不起了。

不管怎麼提價,火車上的服務就是不見好轉。明明是不吸菸車廂,總有幾個不自覺的人在車廂裡吞雲吐霧,車廂裡的空氣非常惡劣。左顧右盼,又不見乘務員來解決問題。從上海發車到蚌埠7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沒見乘務員去過一次車廂。地上滿是橘子皮、瓜子殼……人就像坐在垃圾堆上。去找乘務員理論,他說他剛去車廂說過,已經沒人抽煙了--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兒麼。

快到蚌埠,列車廣播說還有「少量臥鋪車票」,真不明白這個少量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提前4天都沒能買到的臥鋪車票居然還有剩餘,這事不是蹊蹺嗎?又為什麼快到蚌埠才廣播?抱著多花錢少受罪的心理去補了一張臥鋪,而且是軟臥。錢花的不少,但是面對飄起藍煙(空氣多麼惡濁)的車廂,覺得這錢花的還算值。

話說回來,如果乘務員按照自己的崗位職責去做事,乘客們也都提高自己的修養,維護好車廂環境,我何至於額外再花這筆錢呢?

下車出了站天還不亮,遵照長輩的囑咐,沒敢打的,一是的哥們不大守規矩,經常藉口夜間行車大宰其客;二是火車站附近發生過搶劫事件,甚至報上還登過一次:大白天的幾個犯罪份子把一對年輕夫婦擄上車,洗劫一空之後把男的推下車,把女的輪姦不算,還拐賣到外地,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所以我回家如果天沒有大亮,就只打「三馬」--改裝的三輪摩托車,車速慢,萬一發現問題,跳車逃命也來得及。

家人顯然是一夜未睡安穩,這麼早,門鈴一響,老媽媽就打開了門。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可真是到家了。路上的不快一掃而空。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通過和親戚、朋友們的聊天,斷斷續續的瞭解到一年來這座華北小城發生的故事。我們這兒有位主管--應該說是曾經主管--城建的副市長因為貪污受賄被判處無期徒刑,事情怪在此人被立案偵察後約有2年,判決書正式下達也有數月了,市政府依然在給他如數發放工資,甚至連年終獎也一分不少。老百姓提及此事憤怒不堪,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政府還有沒有正事了。

我出主意說何不試著給中央臺焦點訪談打個電話,有人就舉了一事表示反駁:去此不遠有一個縣,當年鬧地震時周恩來總理親臨慰問,他站在老鄉的破木箱上用粗瓷大碗喝水的場面至今仍然是影視作品愛用的鏡頭。就是這個縣,2001年有個石膏礦塌方,釀成11人死亡的重大事故,當時就有人捅到焦點訪談,記者還真來了,來了之後收了石膏礦老闆遞過去的20萬塊錢,什麼也沒做就走了。

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各地作好下崗職工的生活費和特困戶的最低生活保障金髮放工作,但是一到地方上就走樣。在我們這個城市,前幾年紅火一時的大企業現在都衰敗下去了,電纜廠,冶金廠,輪胎廠,化肥廠,拖拉機廠,破產的破產,停產的停產。家裡有位長輩,他們單位每週只上2天班,基本上處於半停產狀態,去年一年才開出500多元的工資。另一個親戚下崗已有2年,全靠自己打工過活,原單位一分錢的生活費未曾發過。這樣的苦日子,一旦生了病更是雪上加霜,前面提到的那位長輩,光是每月藥費就有300元。企業為了「減輕負擔」,很少有主動為職工繳納醫療保險金和養老保險金的。而大多數職工蒙在鼓裡,非到出了大事,才知道自己的權益實際上是一直受到侵害的。但這個又能向誰訴說呢?

我們這裡有位主管副市長(又是位父母官),藉口市裡財政沒錢,改動了全市職工醫療保險的報銷辦法,別的地方都是花得多報銷得也多,惟獨我們這裡是花得多,職工個人負擔的也越多。據說這種規定嚴重違反國家有關政策,省勞動廳一開始不予批准,還是有關領導跑省城送禮行賄才批准下來的。

現在的百姓對政府都不抱希望了。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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